</p> 在那双大又湿润的眸中,细长的睫毛包裹着一片漆黑。而黝黑的眼眸深处,鲜明地浮泛着我的身姿。8 Z! B3 D% ?6 F0 v, K
我眺望着这双深邃无底的黑瞳色泽,暗忖,这模样真会死吗?+ W* v8 } t. {4 ~! T/ k
然後恳切地将嘴凑近枕边再问:你不会死吧!没事吧!; Z+ V; z8 }' K
女人极力张开昏昏欲睡的双眸,依旧温柔地回说:可是,我还是会死的,没办法呀。
0 o5 h W) [2 s2 y/ m% T 我接二连三地问她:那,你看得到我的脸吗?9 i2 x+ z# D. c& J% i( Y6 c
她轻轻笑说:看,在那儿嘛,不是映在那儿吗?
$ }; J6 V+ A/ f/ o! ^, D6 { 我沉默地自枕边移开脸庞。抱着胳膊,依旧不解,她真的非死不可吗?' [$ X, d7 C1 d
过了一会,女人又开口:「我死了後,请你将我安葬。用偌大的真珠贝壳挖掘一个深坑,再用天河降落的星尘碎片做为墓碑。然後请你在墓旁守候,我会回来看你的。」1 r- w6 [4 J9 J9 n' O, l+ ^% A
我问她说,什麽时候会回来。' c# P- ?! l9 @+ R1 ~ }
「太阳会升起吧,又会落下吧,然後再升起吧,然後再落下吧……当红日从东向西,从东方升起又向西方落下这当儿……你能为我守候吗?」3 u9 P7 v+ \/ o( D! o1 h
我不语地点点头.女人提高本来沉稳的声调说:「请你守候一百年。」又毅然决然地接道:「一百年,请你一直坐在我的墓旁等我。我一定会回来看你。」# U/ }3 s/ J# @% _
我只回说,一定会守候着。刚说完,那鲜明映照在黑色眼眸深处的我的身影,竟然突兀地瓦解了。宛如静止的水突然荡漾开来,瓦解了水中的倒影一般,我正感到自己的影像好像随泪水溢出时,女人的双眸已嘎然闭上了。长长的睫毛间淌出一串泪珠,垂落到颊上……她已经死了。* \" [* u8 d; l+ n5 }
然後,我到院子用真珠贝壳开始挖洞。那是个边缘尖锐,大又光滑的真珠贝壳。每当要掘土时,都可见贝壳里映照着月光闪闪烁烁.四周也飘荡着一阵湿润泥土的味道。深穴不久就挖好了。我将女人放置其中,再轻轻蒙覆上柔软的细土。每当要覆土时,都可见月光映照在贝壳上。1 M4 R' G7 i% T7 m
然後我去捡拾掉落在地的星尘碎片,轻轻搁在泥土上。星片是圆的,或许是在漫长空际坠落时,逐渐被磨去了棱角。当我将星片抱起搁放在土堆上时,觉得胸口及双手有了些许暖意。
. `0 C8 k7 u: @" U, | 我坐在青苔上。抱着胳膊眺望着圆形墓碑,想着,从现在开始我就得这样等候一百年。然後,正如女人所说,太阳从东方升起了。那是个又大又红的太阳。然後,再如女人所说,太阳从西方落下去了。火红地、静谧地落下去了。我在心里数着,这是第一个。
8 M. e' [( @9 `# J* e* m 不久,嫣红的太阳又晃晃悠悠地升起。然後,再默默地西沉。我又在心里数着,这是第二个。如此第一个、第二个地默数着当中,我已记不得到底见了几个红日。% ^; ?$ H, ?$ I) c7 L% c
无论我如何拼命默数,数不尽的红日依然持续地越过我的头顶。然而一百年依然还未到。最後,我眺望着满布青苔的圆墓碑,不禁想着,是否是被女人骗了。
( y( F: Z& C5 Z. ~/ S; b. Q 看着看着,墓碑下方,竟然斜伸出一条青茎,昂首向我逼近。眨眼间即伸长到我胸前,然後停住。摇摇晃晃的瘦长青茎顶上,一朵看似正微微歪着头的细长蓓蕾,欣然绽放开来。雪白的百合芳香在鼻尖飘荡,直沁肺腑。5 X9 u# e# ~$ f6 m4 j( ]
之後自遥不可知的天际,滴下一滴露水,花朵随之摇摇摆摆.我伸长脖子,吻了一下水灵灵的冰凉雪白花瓣。当我自百合移开脸时,情不自禁仰头遥望了一下天边,远远瞥见天边孤单地闪烁着一颗拂晓之星。
5 }- s! I( s7 }( P9 a 此刻,我才惊觉:「原来百年已到了。」 |